对待与其说是酷爱工作不如说是工作很多的男人,是不能提出是工作重要、还是人生或家庭重要这一愚蠢的问题的。对于男子来说,每一个人都以无法分割的关系交织在一起。如果认为妻子很可爱,丈夫的工作将决定妻子的价值的话,那么工作就是最重要的。
可是,以太合的立场,却包含着不能这样单纯解释得通的内容。社会上有许多人认为,这回太合将像在小田原阵中时那样在名护屋陪伴着淀君的吧。
只有这样去想,秀赖的出生才会自然而然地被第三者相信。
然而,如果不陪伴的话,问题就会相当复杂起来。
总之,一开始时秀吉想尽快地赴朝。当然了,是在朝鲜王愿意充当向导的情况下。
这种恨不得马上到朝鲜去的人,难道能够待在名护屋的大本营陪伴爱妾吗?更何况按照惯例选择的三月一日向京城进发,由于疾病而延至三月二十六日。
并且,在抵达名护屋之后不久发生了更顾不上渡海的事情。
这是一件仅仅他自己知道、而绝对不能让部下们知道的军事机密。如果得知太合一开始由于估计错误而出了兵的话,那么仅此一点就会使先锋的士气丧失殆尽。
因此,正当他大肆宣传把春天的渡海改在秋初进行的时候,赶上了太夫人的病故。
对于生母之死惊愕得昏倒过的太合,如果在服丧中就陪伴爱妾返回名护屋的大本营的话,那做为一名统帅来说,是非常不适宜的。
假如他真的这样做了,那么应该看出前线将士们的渡海意志便会消失。因为没有理由去做那种将被看破的事,所以笔者判断他不会去陪伴的。
况且,也没有记录说他曾在名护屋同淀君尽兴玩过,反而是把淀君从聚乐第接到大坂城的北政所夫人通知他淀君怀孕了。他的回信至今仍保留着。秀吉在上面写道:“自己已无精子,这次的胎儿只是淀君自己的孩子吧!”
信尾的日期是:五月二十日。如果把此解释为,即使像鹤松一样夭折了也不会伤心的心理准备如何呢?
然而,出于对太合的偏袒,许多事情都是这样来理解的。
做为正室的北政所夫人,对太合的这封信置之不理,从那时起就开始了产前准备。
丈夫“没有精子”,“这只是淀君的孩子”一类话,在北政所夫人看来,是背负着日本命运南北征战的太合秀吉所不应该说的。淀君是秀吉的爱妾,包括她怀孕等所有事情,正夫人都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。
从产房的准备乃至生产时所需的衣服或日用器具,都送到了伊势神宫,在神殿接受祓除,祈祷顺产。伊势的御巫文件当中,留有经过饭尾六左卫门确认的“产房所备物品单”,从中可以看出北政所夫人的苦心。
且说,在进行了上述准备后,八月三日孩子出生了。孩子平安无事的出生,是不能不火速报告给太合的,而太合对此高兴也绝非谎言。
然而,如果说“上下皆呼丰臣家万岁,将此做为史无前例的喜事”来祝贺,也未免太夸张了。上下一齐静观战局的变化,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时候,怎么能有那般闲心呢?
当时,秀吉接到通知后立即给夫人写了一封亲笔信。日期是八月九日,大约过了五天时间,可以知道孩子出生的通知已送到了名护屋了。
信中,他把孩子起命为“阿拾”,意思是拾来的。读了这封信后,可以看出太合五十七岁时得到的孩子曾一度抛弃,后被松浦赞岐守拾到,让他取名为阿拾加以抚育。为了见见阿拾,决定二十五日离开名护屋回到大坂。写这封信时是在刚刚听到孩子出生消息后的八月九日。
他知道从名护屋出征已宣告失败了。在这失败的战场上,秀吉自身也出现了由于倔强不渡海不罢休的苗头。然而比起这个,因为已经谈到了讲和的事,所以趁机赶紧撤回京城。
一回到京城,皇宫便来了关照:“绝不能让秀吉渡海呀!”
这一手,任何时候都可以使得出来。
尽管如此,在秀赖出生的第六天,便抓住了以此为藉口回京的机会,说明秀吉的头脑还是不迟钝的。
只是,对待这个“拾来”的孩子,上下都必须加上个“阿”,或者“阿拾少爷”等尊称,还是秀吉一再咛嘱的。不知究竟是怎么考虑的。
这是对战斗着的民众们的客气?还是对解释不清的出生日期的疑惑?……
或者两者皆有之,反正以此做为离开名护屋的藉口却是事实。他于八月二十五日辰时离开名护屋向大坂进发。
朝鲜的军事全部交给毛利民部大辅和对马的岛崎去处理,将寺泽正成留在大本营后,立即向大坂返回。
由于上述种种事由返回大坂的秀吉,受到了很大的限制,即对民众必须做出点甚么表示来。
首先,必须表现出老年得子——即对秀赖的出生极大的喜悦这一溺爱者的姿态来。如果不这样做个样子的话,那么朝鲜战争的惨败就会被庶民百姓发觉,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名誉也将毁于一旦。
其次,对那些没有到过前线的大名将领,也要和到过的担负同样的负担,以图平衡其不满。
历来的政治家,公开的活动自不用说,就是在私生活方面,也必须具有一定程度的演技。这一点,如果遇上拙劣的演出,必然令人作呕;而太合,从藤吉郎时代起就是一位出色的表演家。
他一边可以让婴儿小便尿湿自己的膝盖,一边大声地命令部下构筑伏见城。
这个做为解决这次战争的手段之一,很早以前就考虑好了。
“前线的诸将吃尽了涂炭之苦,留在国内的各位大名必须付出同样的努力克职奉公。怎么样?这座城将做为和大明国和谈的地点,而不要把它看做是秀吉领着阿拾的隐居场所啊!”
一开始,他就命令国内的各大名动用二十五万民工,从醍醐、山科、比叡、云母坂等地采来巨石,从木曾、高野的山谷伐来木材。外表上看来,工程相当庞大。
当时,担负最高使命、在洛北鹰峰布置一大野阵的是德川家康。但是家康内心必定是高兴的,这一使命无法与渡海作战相比。在战场上,撤退时总得舍弃点甚么;而这次却是留在国内工作。不仅家康,在这次工程中动员起来的所有大名都有这一感想。因此,工程进展很快。与此同时,秀吉的精力和体力也一下子显得年轻了许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