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哎呀,是秀次殿下呀!”
秀吉在三成面前骂秀次是笨蛋,见了秀次却眯起眼睛,把他叫到了自己的身旁。
“来、来,到这儿来,我等了半天了。”
“舅父大人还是一点儿没变。”
“不必客套了,你多大了?”
“是,十九了。”
“是吗?哎呀,长成个大人了。有你在我也放心了。”
其实,这一点正是秀吉人生的一个缺陷。秀吉目前仍然没有亲生儿子。这令秀吉既寂寞、又惆怅。
征战中,寻求胜利的秀吉如同天马行空,驰骋自如,夜间忽然惊醒过来,常常想起“我夺取天下,究竟把天下交给谁呢?”这时的秀吉便感觉人生空虚,白天的得意劲一下变得无影无踪。——我原本生来就是幸运的吗?——出生于尾张中村的贫贱家庭,现在身为世界第一大城之主,但只有一处幸运之星没有光顾。“不要老想这事儿。这点事对我算不了甚么。”秀吉不愿多想的这一缺陷,现在见到姊姊的儿子三好秀次时,又清楚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。
秀次双臂强劲有力,看上去人也不糊涂。他不是那种粗陋相的年轻人,况且斗志旺盛。
但无论如何家教如此,他思维尚欠周密。这也难怪,他出生时谁也没想到父亲会成为诸侯,舅父会夺取天下。十九年前秀吉自己好容易才受到信长赏识,刚从提鞋仆从升成一个武士。但现在除秀次以外,再也找不出能继承秀吉家业的人。
“喂喂,胜入殿下,秀次来了,和你儿了纪伊守一起来喝一杯吧。烦您准备一下吧。”
秀吉对同席的池田胜入斋说过,又不断地夸奖起秀次来。秀吉想用夸奖的办法让秀次产生责任感,同时也给大家显示一下做为秀吉继承人的尊严和威仪。
“我最初以为秀次殿下充其量不过是吃二万石、三万石俸禄的材料。可其实不然。我不是夸我姊姊的孩子,可我觉得他会成为出色的大将的。”秀吉巡视了一下在座的人,开始了对秀次的教育:“好吧!秀次,这次战役一开始就有些挫折。胜入父子的军队占领了犬山城。占领是立了大功的。占领后直逼清州城,这是兵家常道。这一理所当然的进攻,森武藏守代行了。”
“秀次在进入阵地时已经听说了。”
“你虽听说,却不懂得要害。森武藏守马上向清洲进军,可在途中被家康拦住了。拦路者是家康手下的家臣榊原小平太康政,当时,在犬山城内的胜入斋父子却未派援兵增援森武藏守,是这样吧,胜入?”
“的确如此。”
“因此森武藏守无奈败退下来,重新回到犬山城。这是一个挫折。”
“恕我打断您的话,殿下。”池田胜入斋性格固执,他涨红了脸说道:“当时犬山城附近还有一名家康家臣,叫本多平八郎忠胜的,洋洋得意地头戴鹿角盔,向犬山城大举进犯而来。于是我们必须做出选择——增援还是守城,经过权衡轻重,我们判断守城更为重要,于是留在城中了。”
“你说的我都知道!”秀吉轻轻打断胜入斋的话,接着道:“所以我并未责备胜入。这个判断很重要。过于深入敌阵,将会进退维谷,做出不必要的牺牲。这点秀次也要好好学习才是。”
“是,我已铭刻在心!”
“当然,如果先发制人,挫折就能避免。战争中制先权十分重要。”
“是!”
“家康要榊原康政和本多平八分两路进军,一方面扼制森武藏守的进击,另一方面威胁犬山城,以保清洲城的安全。同样道理,如果我方也在犬山城外另派一支部队,挡住本多平八的进路,若事先有些准备,森武藏守危急之时就可以从犬山城增派援兵,现在这席酒,也许正在清洲城喝呢。这正说明,战争容不得丝毫大意。这也应该牢记才是。”
“明白了。”
这些话对秀次来说是难得的忠告,而对池田胜入斋来说,却实在是辛辣的批评,好像在说:胜入父子的错误使得本应夺取的清洲城未能到手,结果让家康占领了小牧山。这些话打在胜入斋心头隐隐作痛。
“秀次,此战是对你能力的一次考验。任命你为独当一面的大将,是因我秀吉有特殊考虑。你能立下汗马功劳,就让你做秀吉的继承人。你应充分同胜入商量,好好学习战争策略。”
秀吉过分喜欢秀次,使得他竟当着胜入父子批评了他的战术,实在不该。战争中很难有万全之策。池田胜入斋就是因秀吉要来犬山城有所分心,所以才未向女婿派援兵的。
秀次洋洋得意地退了下去。而在胜入斋心中,却留下了一个难解的疙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