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里是小谷城的天守阁。
小谷城正如前面所介绍的那样,它是从山脚到山顶依山而建,是错落有致的梯形山城。
从远处看,宛如一个层层叠叠的大建筑,从下到上由赤尾城郭、山王丸城郭、京极丸、中丸、本丸五个部份组成,各城郭之间以通道和围墙为界。
迄今为止,这里是浅井家三代……即亮政、久政、长政的根据地,所有的城郭都依山势而造,以越前的朝仓家为后盾,有勇猛的家臣守护,故以坚不可摧着称于世。
然而,现在那个朝仓家灭亡了。
烧毁比叡山,“信长就是佛!”信长就是在喊出这一豪言壮语之后摆脱悲运的。他的军队开始所向无敌。
曾背叛他的将军义昭走投无路,躲进河内的若江城。那个松永久秀又恬不知耻地前来投降。
这样一来,信长是不会放过越前的朝仓的。
天正元年(元龟四年)八月十日,信长一鼓作气赴越前追击朝仓义景。当时,进北近江支援浅井父子的朝仓义景正在归途中。
朝仓势力惨败。义景从居城的一乘谷逃到平泉寺自刃,义景的母亲、太太及儿子爱王丸被俘。连同义景的首级一起送进该山城,在那里作最后的处置。
信长的各个击破的战略得以实现。朝仓势力已彻底消灭,下一个攻击对象自然就是浅井家啦。
大地已进入秋天,农民们开始收割庄稼。
秋高气爽的一天,浅井长政来看望住在本丸(城堡的中心)顶上的妻子。
“应该把小姐们都带来。”
这时,阿市已是三个女儿的母亲。除茶茶外,还有高姬和达姬。
从这里看,羽柴筑前守修筑道路的虎御前山离得很近,似乎就在眼前。
他们清楚地知道那里的兵力在不断地增加,浅井家三代的兴旺或许到此……,开始刮起的秋风,好像要欺负她的孩子们,一个劲儿往屋里灌。
在座的除他们夫妻外,还有抱着达姬的奶妈。
“你也听说了吧。朝仓义景先生自杀啦!”
“是……是的。”
“听说唯一的一个儿子爱王丸先生被捕,被丹羽长秀杀掉。”
“真可怜,那么小的年纪……”
“听说他的母亲和太太被流放……可是在这乱世之秋,迟早会成为败兵的猎物,被乱兵杀害的。”
“……”
“传说太太已在一个村投井自杀……不知是真是假。战国的风暴对女子是十分残忍的。”
长政说着再次抚摸着茶茶小姐的头,看着自己孩子的脸。
“你是了解我心思的。我本想与你哥哥携手并肩……目前这种群雄割据的乱世是不会长久的。总有一天会有人结束战乱统一天下。……但是,父亲不允许我随心所欲。甚么情理、面子……没有朝仓的援助,就没有北近江的浅井家等等。所以,朝仓家的敌人也就是浅井家的敌人,无论怎么解释,也不同意我与织田家结盟……”
“您……您的这些话我已经知道啦。”
“是呀?对不起。但我感到愧疚。”
“您问心无愧,尽到了孝心。”
“不是这样。真正的孝敬之心应该是无论如何要设法使父亲了解时势。然而,我没做到。”
“不,那不是您的罪过。”
“哈哈……那么,你是说那是顽固不化的家臣们的罪过?”
“那……”
“但是,正因为有了这些顽固不化的家臣,才有浅井家。他们没有罪,是我才疏学浅,能力有限。可是……”
长政说着,有意将视线移向虎御前山。
“包围这个城的兵力不断增加。”
“是……是的。”
“这一仗的胜负恐怕你早已心中有数了吧。”
“您是说……会失败吗?”
“也许不会败得太惨,但要想打胜这一仗相当困难。织田先生正春风得意,应时顺势,而我们则是逆流而上。一旦打起来,便不顾一切……,而且绝不会善罢甘休的。”
“……”
“因此,有事想拜托你。”
“甚么事?”
“在两军交战之前,你带着孩子们离开这里,行吗?”
阿市惊愕地抬起头。
“您是说让我带着孩子到哪儿去避难吗?”
“不用说,当然是到织田先生的大本营。”
“这又是为甚么?我是浅井长政的妻子,浅井长政早已与织田为敌,让妻子到敌人的军营避难,简直不可理解。”
长政一直望着羽柴筑前守的阵地。
“旗帜不断增加。筑前和侍童日益成熟,富有经验,部下也越来越多。”
长政自言自语,然后以温和的语调补充一句。
“事到如今,就别穷根究理啦!仇敌也罢,盟友也罢,这是武将的志气……在神佛看来恐怕都是愚蠢的行为。信长先生是你的哥哥,孩子们与他有血缘关系,是他的外甥女。难道为区区小事,杀有生路的人也不怕触犯天怒吗?我可以写封信,你带着孩子们到织田先生的军营去,代我把孩子们照顾好。”
“我不同意!”阿市立刻凑近长政,明确表示反对说:“如果明知我们会落入敌手,那么与其打这种无把握的仗,还不如投降。”
“甚么?你让我向织田先生投降。”
“是的。而且首先请他宽恕父亲,这才是真正的孝子。置父亲在败战中身亡而不顾,……但设法为自己心爱的妻子儿女开辟生路……浅井长政的孝心是卑鄙而自私的,恶名流传百世,永远被人耻笑。如果是死我无话可说,要生和公公活在一起……”
阿市说得斩钉截铁,连长政也不得不佩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