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。
然而这一切仿佛都距离永巷很远,大约是过了年后,付巧言才听说朗洲沦陷,二皇子已经随同征西大将军出征乌鞑了。
她刚去永巷时正生着重病,双腿受了冻,身上落了寒,几乎一整个月都是在炕上过的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她“命好”,原本管着永巷的曾大春曾姑姑因家中有事,竟离职出宫了。
如今管永巷宫女的是当时她们在绣春所有过一月缘分的赵大宫女。
因着有那一段过去,所以如今的赵姑姑倒是对付巧言多有照顾,还帮着她拿银子换伤寒药。
这宫里哪怕吃食少些也不是不能活,就是药太难得。除了有品级的那些女官大伴,剩下的便只能咬牙撑着。
病了想要吃药,哪怕是用银子都很难求到。
付巧言知是赵姑姑给了面子,帮她走了太医院修习的关系,心里十分感激,想着以后的月银还是要照例孝敬上的。
说实话,她身无长物,那小包袱里的衣裳恐怕赵姑姑瞧都瞧不上,等到发了月银才是实在的。
选秀早就过了,永巷这会儿空空荡荡,通共也就五十来个宫人。一多半还是要有一把子力气的黄门,只剩下二十几个宫女,却要给宫里所有主子们清洗衣物。
不过宫里像王皇后那样的主子很多,她们嫌弃浣衣局的粗使宫女手脚不干净,多是让身边大宫女们亲自清洗。
会用得上浣衣局的除了下三位的小主们,便只有尚宫局的姑姑们了。
付巧言来了以后还住绣春所她住过的那屋,如今这里只有一个进宫后脸上生过疮留了疤的小宫人,两个人一屋竟是比进宫这大半年来住的都好了。
她有时候想,也不知这事是祸从天降还是因祸得福。
小宫人姓孙名小花,却是跟孙慧慧完全相反的性子。她说话慢吞吞的,人也有些胖,从来都不着急。但干活却很是麻利,这一个多月来也很用心照顾原本不认识的付巧言,两个人倒是处了些情分出来。
过完年后付巧言的病渐渐好了,只是身体却大不如前,冬日里畏寒得紧,不得已便比别人多穿一层夹袄。
她也要去浣衣局上工了。
这里跟坤和宫的扫洗处没什么区别,只不过洗的衣裳没那么金贵,因着大多不是丝绸织锦不需要再经阴干熨烫,二十几个宫女有时候半天便能完事,付巧言干了两天便适应了。
要说的话,在她看来其实是比坤和宫要轻省多的。
皇后娘娘的衣裳自然不能乱洗,可这些下三位的小主们便没那么好命了。衣裳只求能洗干净,掉色得慢一些,其他的她们真在永巷说不上话。
别看她们永巷都是粗使宫人,在宫里的门面却很深。
付巧言对如今生活却是相当满足。饭菜不好不坏,吃饱就行,衣裳也不在乎破旧,保暖就好。活计比坤和宫要少一些,她们下午还能相互串个门子,一起做些绣活。
只要能好好活下去,她便十分知足。
孙小花偷偷跟付巧言说,那是因为赵姑姑人好。
付巧言回忆起当时那位曾姑姑尖酸刻薄的样子,不由心里感激上苍。
如果还是她管着永巷的宫女们,她来时病的下不了床,说不得都熬不过这年春节。
这一日下了工后,付巧言和孙小花一同去膳堂用饭。
这边吃的比较粗,饭菜不那么精心却是管够,付巧言对吃食没那么讲究,很快便吃完了一整个馍馍。
她如今已经虚十四了,小半年这样劳累又大病一场,还硬生生长了些许个子。因此她总是觉得腹中空空,干点活就饿得慌。
她跟孙小花正准备再掰一个馍馍分了吃,那边赵姑姑一步从外面跨进来,抬头便看见了付巧言。
病好之后,付巧言的面色好看多了,人也渐渐长开,添了些许动人颜色。
只见她穿着臃肿的棉袄坐在桌边,巧笑倩兮地跟孙小花分一块馍馍,硬生生把这糟乱的膳堂逼出几分优雅气。
赵喜乐心里更是笃定,当即便开了口。
“小付,吃完了没?”
付巧言赶紧把那块馍馍三两下塞进嘴里,用极快的速度吃完。
“诺,姑姑尽管吩咐。”
赵喜乐上下打量她一遍,见她虽然多穿了一件外袍,却干净利落,不由点点头。
“前头有些事,你跟我来一趟。”
付巧言也没问什么事,只跟孙小花打了个手势,匆匆忙忙跟着赵喜乐走了。
赵喜乐说的前头,是永巷最外面一处院子,名叫藏春所。
一般主子身边的姑姑来永巷吩咐事情,大多都是在这里。
藏春所三间堂屋都摆的柳木椅,看上去就比永巷里面那些院子强上不少。
赵喜乐刚一进去,张嘴便说:“怎么敢劳烦福姐姐站着等,姐姐快请上座。”
沈福回头一看,见她领着一个个子不矮的小宫人过来,心里便有了底。
“站这一会儿,也不打紧。”说罢,她便也顺势坐到主位上。
付巧言不敢抬头看她,只站在屋外认真听她们讲话。
赵喜乐拽了一把付巧言,让她站到堂屋正当间,然后便说:“赶紧抬头给福姑姑瞧瞧。”
付巧言不知怎么回事,只好半抬起头来,垂着眼给沈福行礼:“福姑姑安好。”
刚她低着头还不显,这轻轻慢慢一抬头,那一双黛眉柳叶弯弯便显出美来。隐约可见的粉红菱唇衬得肤白若雪,长发如墨。
只是人太瘦了些,要是再丰腴些说不得能更好。
沈福心下一惊,竟不知永巷还藏了如此美的小宫人,再去细品,却又觉得她有些面善。
她虽不如冯秀莲和楚玫在宫里势大,好歹也是三品上位妃身边的大姑姑,记性自然是不差的。
这一位,可不便是当时小选时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那个小宫人吗?
“你……不是应当在坤和宫吗?”沈福迟疑地问。
王皇后一向自持身份,轻易不会磋磨宫人,所以进了坤和宫的少有被踢出来的。
一旦被坤和宫赶出来,必然是犯了大事的。
这么一想,沈福心下便有些不喜,因她小选当日帮助朋友的善举产生的那丁点好感也消失殆尽。
赵喜乐见她突然挂下嘴角,也说出了付巧言的来历,心中稍一琢磨便知道怎么回事了。
她麻利地给沈福上了茶,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:“我的好姐姐,你要选个在宫里无亲无故能让娘娘高兴的小丫头,小付是再适合不过的了。”
“满宫里也只有尚宫局和我们永巷才有在宫里联系少的宫人。小付确实是坤和宫被赶出来的,那也是有些说头的。”
沈福同赵喜乐是同年进宫,平日里不过是点头交,不过赵喜乐把话说到这份上,她也没必要张嘴便打人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