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经过了情欲沐浴的人,举手投足间都会带着些许别样的情调。
熟知苏依的昭承当然不会错认,她那双迷人杏眸中若隐若现的迷蒙,那是每一回她被他尽情要过之后便会浮现出的氤氳眼神。
原本因为看到她在教学楼门口等他而展漾起的温润笑顏,登时僵在那张雅致的脸上。
「怎么了?」
慵懒的询问声将他窒住的呼吸重新缓过来。
他怔愕注视着眼前苏依的样子——她的神色平静中含着一点疑惑,虽然縈绕着某种被情动浪潮冲刷淹没过后的残媚,但她似乎没有丝毫心虚或者不敢面对他的情绪。
明明她应该清楚,自己必然能发现,她身上隐约还有另外一个男人的气息!
她的态度,他只能理解为,即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做了什么,至少她并未考虑为此改变他们之间的现状。
如果是这样……
昭承深深吸了口气,拉扯出不自然地浅笑,努力以淡然柔和的语调,几近无声地否认:「没什么。」
是啊,没什么。
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他在心底不断对自己默念。
哪怕在那么明显的位置有一片不属于他烙下的吻痕﹔哪怕她的唇略带红肿,显然是被谁用力吻过﹔哪怕她身上的衣物都被印上了出门前没有的凌乱不堪的褶皱……
只要她还肯回来,只要她还在他身边,他就——
「依依。」
「嗯?」
他的手指穿过她的指缝,十指交握。
「我爱你。」不能没有你——他的眼神努力向她传达着所有的心意。
「……」苏依露出无语的表情,不知该怎么吐槽他比较好。
虽说来自他的爱语她曾听过无数遍,尤其是在两个人「合二为一」的时候,但是,当下的情形,听到这样的表白情话,她的心不知道为什么,莫名有点抽痛起来。
于是她连忙也回握着他,像是透过这细微的动作在表达着「不离不弃」的意思。
然后他的笑靨变得更加温和:只要一直这样,只要这样就好了。
「我们快回家吧。」
「嗯。」
日子一天一天过去,苏依继续过得没心没肺。没什么事的时就和昭承携手漫步,在小公寓里同享美食,夜晚相偕共渡。他以身体取悦她,时常是不知节制地一战再战,直到她再也无力承受地讨饶。
他们每天都像过蜜月期一样黏黏腻腻的,天晓得他们其实都快熬过「七年之痒」,步入确认交往的第八年了。
然而与过去不同的是,她隔三差五就会被昭诺用各种理由邀请到他独住的地方,纵情肆意、翻云覆雨,他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地魅惑着她,非得要她一遍又一遍瘫软在他身下才肯勉强罢休。
苏依只是对事情不上心,所以很多细节都容易被她忽略掉,可她并不是笨蛋。
昭承和昭诺两兄弟在较劲,她并非没有察觉。
一开始没有感受到什么影响。因为昭承完全不在她面前表现出任何异色,只管像过去一样疼她宠她,唯独床第间的事情做得越来越频繁疯狂而冗长。
昭诺则是见到的时间比较短少的关系,他忙着诱她喂她还来不及,更不可能会表达多的情绪了。
但是当昭诺故意在她身上留下印记,激得昭承彻夜纵欲,只为以更多的痕跡掩盖那些緋红,尔后这些疯狂的証明又反过头来致使昭诺也要得更狠更多……这样的恶性循环逐渐让她感到吃不消时,她终于狠下决心,在一回被昭诺吃到满足之后,脱口说出了「最后一次」的话。
突然就要被拋弃了的昭诺整个人都呆住了。
愣愣坐在床上,怔怔地看着苏依,这个他一生唯一所爱的人,毫不留恋地起身,没有一丝停顿地穿好衣物,甚至连头也不回就要离开——
「不!不要走!」
他只来得及套上随手扔在床边地板上的衬衫,便急急忙忙冲到她面前,挡住门。
「昭诺,别这样。我不想昭承……继续这样痛苦下去了。」
说「不想伤害他」太冠冕堂皇,已然造成了他那么多的伤害,还谈什么「不想」?
但是——昭承曾经落泪和后来压抑得近乎疯狂的模样在苏依的脑海一闪而过。
那么坚强自信的人,却在她面前泪如雨下。
默默无声的克制地慟泣,有时比嚎啕大哭更令人心软心疼。
「不想哥继续痛苦下去……那我呢?」他的声音带着止不住的颤抖,满脸都是受伤绝望。
「你……」苏依抬头,一双眸闯进他不知何时盈起水汽的视线,喉咙不禁紧了紧,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。
「我也很痛苦啊,依依……」他缓缓地伸出手,似是想要过去牵她,又仿佛是想凭空就此抓住什么,「我的痛,就可以不管了吗?我的心,就可以无所谓地伤害了吗?我的爱,就可以随便这样丢弃吗?」
探在空中的臂膀突然收回,宽润的掌心驀地狠狠揪起胸前的衣襟,「是因为……不在乎吗……」
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好不容易才挤出了最后那几个字。像是自己抓着一把锐利的刀,一点一点刺入心脏,然后扭动着刀柄,旋转、舂捣,直到那里血肉模糊,麻木得再也感受不到一丝疼意。
绝美的容顏晦暗地垂着,完全失去了一直以来悄无声息引诱着苏依的活力。
「你……你别这样。」苏依头有点疼了。
过去的那些躯体交缠、耳鬓厮磨、男欢女爱,在她看来,只是一场你情我愿的欲望游戏。他在渴望着她的身体,而她也被他勾引得情不自禁。
本以为随时想喊停都行,谁曾想到事情后来能发展到如此的境地?
昭承之于她,是七年的相伴,已经习惯如左右手一般。而且相处又一直很愉快。就算她偶尔心有浮躁,但那只是经歷太长时间的一成不变,稍微有些蠢蠢欲动罢了。不管如何,她最终还是会回到他身边,享受被人呵护被人宠,无忧无虑的生活。
亲若臂膀的,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舍弃。
至于昭诺,她不否认他的存在带给自己与昭承截然不同的新鲜感,甚至让她有些沉迷在这样不伦刺激的快感中难以自拔。
可那不过是生活的调剂而已,在天平上的比重根本不可能平衡。就像有谁会为了很方便的机械手而砍断自己的双掌?
他们在暗地里你争我抢,表面上看决定权是在她手里,但实际上她知道,无论她是爽快放手、拒不相见,恐怕都无法隔绝他不断出现在她面前的决心。
不是没有尝试过疏离,但仍是被他追了上来。
熟知情事的身体无法拒绝他刻意的挑逗,面对他的咄咄追逐又感到烦躁。
而且她愕然发现,自己对于眼前脆弱模样的昭诺,竟然也谋生了几分心疼!
原本只是追求一时愉悦,现在却变成了困扰。或许是她懒得再周旋了,所以才感到些许不耐,「别再任性说这种话。以后,我们还是别联系的好。」
「不……」他恐惧地蹌踉了一步,整个人害怕得近乎痉挛起来,「不、不要……不要……!」清澈的嗓音在这一刻尽是万念俱灰的战栗。
他犹疑地,带着怯畏地,每一隻仿如无暇雪玉雕琢而成的修长手指都在抽搐着,抓住了她的衣角,仿佛抓紧最后一株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攥在手心。
「我、我不跟哥争了。只要……只要你偶尔有空的时候能想想我、来看看我……我保証,我会很小心,绝对不让哥再发现……我是你的,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。依依,求求你,别不要我,好不好?」
桃花眼眸盈满渴望地凝视着她,全身紧绷着,像是一根拉紧了的弦。
看着原本优秀得耀眼的人变得如此不自信又卑微,苏依腾地觉得,自己接下来的回答,或许可以让他生,恍惚也能致他死。
僵持了许久,苏依最终还是心软下来。
「不再争?」只要他们兄弟俩不再阴来阴去的,她就完全不会被影响了。至于他们各自怎么想,那部分不归她管。
「嗯,不争了。只要你偶尔……能来看看我……」点头如捣蒜。
与彻底失去她的可能相比,任何事他都能够接受了。
「……那就先这样吧。」
她松口,换来他如同死刑犯被宣布释放一般喜极而泣的拥抱。